“王家卫滤镜”破碎,影视工业化下残酷的“权力游戏”?

作者| Mia

编辑| 李寻欢

“一个一个偶像,都不外如此,沉迷过的偶像,一个个消失。”《开到荼蘼》歌词的含金量还在上升。

或许今年真是应了“九紫离火运”,一个又一个曾经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接连塌房,在老后面多了一个“登”字。前有喜马拉雅放烟花的蔡国强,后有万千文青的偶像王家卫。

青年编剧古二(程骏年)“数年维权无人知,一朝八卦录音天下闻”,随着王家卫与编剧秦雯私下“蛐蛐别人”的录音被曝光,内娱“墨镜王受害者明星名单”在几天前不断增加,霸榜热搜:唐嫣被王家卫评价为“很装的人”,指示团队让老师提前到场、延迟唐嫣到场时间,此前王公开称赞唐嫣“就是汪小姐”,充分诠释了何为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”。

“王家卫滤镜”破碎,影视工业化下残酷的“权力游戏”?

倪妮因一句“倪小姐不需要找”,被暗示为“特权咖”,其工作室已发相关声明。张一白《风犬少年的天空》被嘲讽“自娱自乐”“点击量过亿的宣发和网络大电影一样low”。

陈道明被王家卫形容为“极品中的极品,阴阳同体”,秦雯吐槽他擅自修改剧本台词却记不住长段对白。90岁的游本昌因“经营朋友圈”,被他评价为“没有那么简单,不是省油的灯啊”。其他主要受害者还有无辜被开黄腔的金靖。

虽说公布私人录音手段或触及道德底线,但君子慎独,已经站上金字塔尖的大导演,在人后蛐蛐别人,也跟我们凡夫俗子一样,人性幽微,难免令人叹息。更遗憾的,或许是被漫天八卦掩盖的,大导大编剧对下位者的霸凌,工业化体系转型的艰难,以及小编剧维权的艰辛。

“王家卫滤镜”碎了一地

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王晶身上,甚至姜文等其他大导演身上,“人设崩塌感”都不会如此强烈。前者因“屎尿屁低俗喜剧”作品而相应地形象更为“接地气”,后者时常在镜头中沉迷于呈现女性的臀部,并且直白表示“因为觉得美”。

但王家卫不是。正如他永不摘下的墨镜一样,作为最知名的艺术片导演,三大电影节常客,曾经的戛纳电影节评审团主席,其公众形象长期保持神秘高贵冷艳,是华人之光,正因如此,这次意外的人设反转,才更为惊掉众人下巴,崩塌更为彻底。

正如知乎网友@ironfan 所吐槽的:“作为王家卫的影迷,我一直以为墨镜私下会讨论博尔赫斯、加缪、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及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和油画摄影,没想到和碎嘴编剧在讨论哪个人爱,哪个人胸大屁股翘,这个世界上还有干净、纯粹、理想主义、抽象美好的人嘛?”

装逼

“王家卫滤镜”破碎,影视工业化下残酷的“权力游戏”?

有几个华语片影迷不曾迷恋过王家卫呢?有几个青年导演不曾深受王家卫影响并作为学习电影的起点呢?其独特的光影美学,手持摄影、非线性叙事、抽帧、高饱和度色调、放大情绪的配乐等手法,如同标志性签名,诉尽了都市丛林里痴男怨女的爱恨纠缠,无人细说的微妙孤独心事。

那些诗意金句,被无数次模仿和应用。“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。”“如果多一张船票, 你会不会跟我走?”“秋刀鱼会过期,肉罐头会过期,连保鲜纸都会过期,我开始怀疑,在这个世界上,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?”

而他的“无剧本拍摄、反复重拍、超长周期”,以及对投资人、对演员的“折磨”也是赫赫有名的。一直以来,这位大师堪称“票房毒药”,电影《阿飞正传》投资4000万港元,票房仅为975万港元,让邓光荣倾家荡产;《东邪西毒》投资额超2000万港元,票房仅900多万港元,靠紧急拍摄的《东成西就》来填补资金缺口;《2046》磨了5年,香港票房仅614万港元;《一代宗师》筹备期长达十年。

刘嘉玲一场擦地板的戏,重复20多遍;拍《一代宗师》时,苦练了三年、拿到八极拳冠军的张震戏份近乎被“一剪没”;木村拓哉为《2046》断断续续拍了6年,最后戏份只剩6分钟;梁朝伟在《阿飞正传》里吃梨吃了27次,一句台词说了27遍,在《花样年华》里吃云吞面吃到吐;章子怡拍《2046》时,单场戏被要求重拍30到40遍;《繁花》唐嫣最长的一条戏拍了两天86遍。

“王家卫滤镜”破碎,影视工业化下残酷的“权力游戏”?

在王家卫滤镜未碎之前,这一切令人崩溃的创作模式,都是被容忍的“天才的怪癖”,对艺术极致追求、慢工出细活的佳话。当然,投资人和明星们也不是傻子,投资、演他的电影意味着升咖、镀金,《繁花》大爆,胡歌重回顶流,唐嫣的演技终于获得认可,辛芷蕾此后夺得影后。

无怪乎他监制的著名烂片《摆渡人》上映时,全内娱争相转发“我喜欢”以示讨好。风水轮流转,唯一在转发文案写“我不喜欢”的王传君,在多年后意外热搜被夸,成为此次塌房事件的受益者。

曾获茅盾文学奖的小说原著《繁花》,和电视剧《繁花》基本上是两个东西,原著是市井小民红男绿女,电视剧是金光璀璨的,把“成功”“腔调”“光鲜”放大到极致,把“不响”魔改成“很响”,去掉了沪生和小毛的人物线,从阿宝视角出发拍商业传奇和花样情史。反而是这段被曝光的录音,似极了原著的气质。电视剧的大爆,是人们对经济上行期的过往情怀滤镜、大导光环等综合因素导致。

而在“墨镜被打碎”、所有滤镜粉碎后,上述“虐待演员”的行为开始被全网逐帧审判。面对全网质疑,王家卫选择了沉默以对,始终未曾公开发声,但以往那尊高高在上的神像,已经不可避免出现了裂痕。

名利场的乱象与疾呼,小编剧的永恒维权困境

大概是怀着对偶像的幻灭失望,将录音作为一枚重磅炸弹,古二撕开了名利场光鲜表象下的“表里不一”“拜高踩低”,也呈现出小编剧无解的维权困境。

由于署名关系着自身酬劳能否上涨,更由于难以界定和取证鉴定,编剧署名权争议历来是影视官司的高发区。去年11月,便有《田耕纪》编剧金媛媛向中文奇迹公司维权成功,《隐秘的角落》前三集编剧杨涵、王雨铭向万年影业维权成功,近日,短剧《姐姐的三条簪》编剧小撒在小红书发文,讨要编剧第一署名权。

这类争议并不罕见,此次“古二维权事件”,却因当事人身份的特殊——绝症患者发起对国际知名大导的指控,而引发了全网关注讨论。

9月16日,古二在微信公众号发布长文,自称深度参与《繁花》剧本创作,承担了包括商战主线在内的重要剧情撰写工作,但最终署名仅为“前期责任编辑”。他还指控剧组存在长期压榨行为,自己月薪仅为3000至6000元,却需承担包括处理王家卫生活事务在内的多项杂务,最终因长期过劳导致其渐冻症病情加重。

面对相关指控,《繁花》剧组于9月23日发布官方声明,明确否认古二的编剧身份,指出其作为前期资料收集与剧本创作成员,已于2020年12月31日因自行离组而结束合作,未再参与后续创作,并谴责古二偷录、剪辑并公开私人对话的行为,称此举严重侵犯个人隐私,违背职业道德,并表明已依法启动维权程序。

时至今日,却因古二手中更多明星相关录音的公布,开始逐步失焦。

“王家卫滤镜”破碎,影视工业化下残酷的“权力游戏”?

在《王家卫访谈录》中,墨镜王表示自己曾当过七年编剧。“大约五十部,但可能只有十几部署了我的名字。其他都是在头脑风暴会议上构思出来的。”书中提到当编剧时的导师黄炳耀,会给手下的人派活,但作品署他的名字,报酬大家一起拿。该说这个故事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好呢,还是行业规则生态难以更改?

对比已经形成成熟工业化体系、编剧主导的美剧,一般由编剧团队集体创作,除了剧目管理人,一部电视剧还有独立编剧、剧组编剧、故事编辑和制片人等多种分工。

通常在国外,电影被视为导演的艺术,电视剧被视为编剧的艺术,韩剧和美剧实行编剧中心制,但在国内,电视剧仍然是制片人、导演拥有更大的话语权,编剧写完剧本后、再交付给导演创作,有时咖位大的演员也可能参与影响修改剧本。

而在编剧行业内部,也存在着生态乱象和压榨剥削的可能,大编剧拥有署名权,将工作分发给学生、“枪手”代劳。

录音的曝光,是古二维权无果之后的鱼死网破,诚然侵犯他人隐私有待商榷,“谁人背后不道他人是非”、没有人经得起逐帧审判,但如若从推进行业工业化、减少资源人力无序消耗、避免大导演权力失衡一言堂的角度来看,从改善编剧处境,构建健康生态的角度来看,这场刷屏风波所引发的大讨论,或许会带来一些正面意义。

将时针拨到10月29日,在2025中国广播电视精品创作大会上,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电视剧司司长冯胜勇发表主题演讲,表示要加快引导行业从“明星中心制”转向“剧本中心制”,真正发挥剧本“一剧之本”的重要功能。

随着平台更倾斜于内容、减少对明星和数据的依赖,编剧地位和话语权或将得到一定程度提升,也将更好地维护署名权获酬权等权利。不过,直至真正转向“剧本中心制”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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