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郭德纲到六神磊磊:举报之风放大“寒蝉效应”

从郭德纲到六神磊磊:举报之风放大“寒蝉效应”

一句调侃、一段戏谑,都可能成为举报信上的“罪证”。我们不知不觉闯入了一个文革转基因时代

郭德纲于谦的最新相声《艺高人胆小》,被指存在“伦理哏和荤段子等低俗内容”,热心观众奋力投诉,政府部门表示正在处理中。

接踵而至,六神磊磊因《〈流星花园〉确实是一部怀念明朝的作品》,被网友以“搞历史虚无主义”为由举报,其公众号陷入“因违规无法关注”的状态。

这并非孤立事件,而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——从大学教授的课堂发言到普通网民的社交动态,从文艺创作的边缘试探到学术讨论的细微分歧,仿佛一只无形之手高悬头顶,随时按下举报之键。

我们悄然步入一个“举报频发”的时代,那里人人自危,言谈谨慎,空气中弥漫着自我审查的沉默。

举报本身并非新鲜事物。在历史长河中,检举揭发机制曾发挥监督作用。然而,当举报从维护公义的利器退化为排除异己的棍棒,从偶发事件演变为日常习惯,其性质已然异化。如今,举报的理由可以微小到一句话的表述、一个表情的使用、一段历史的解读,甚至是一种情绪的流露。

这种“零容忍”文化正在塑造一种奇特的社会心理:我不必理解你,我只需要消灭你;我不必辩论你,我只需要举报你。

这种文化有着令人不安的似曾相识。它仿佛是那场十年浩劫的“转基因”——保留着形式上的合法性,却植入了相同的排异基因;披着现代法制的外衣,却继承了不容异见的灵魂。

举报者不再是基于正义的公民,而可能成为思想警察的帮凶;举报不再是对明显违法行为的监督,而演变为对思想差异的清洗。

这种“转基因”举报文化,表面看是“依法行事”,实则充满了道德绑架和话语暴力。它巧妙利用现有机制,达到让不同声音消失的目的。

中国历史上,因言获罪的悲剧屡见不鲜。明清时期的文字狱,常因一字一句而兴起大狱,株连无数。清初“明史案”中,庄廷鑨因编纂明史被控“诋毁清朝”,已故的他被掘坟戮尸,家族男子十六岁以上皆斩,牵连致死七十余人。乾隆时期的“一柱楼诗案”,徐述夔因诗句“明朝期振翮,一举去清都”被曲解为反清复明,遭开棺戮尸,子孙处斩。

这些惨剧的根源,正是权力对思想的恐惧与不容。举报文化最可怕之处,不在于惩罚本身,而在于它创造了一种自我审查的氛围,如同无形的牢笼。如同鲁迅笔下那些“看客”,举报文化下的我们可能不自觉地成为了新时代的“文字看客”——不是用眼睛看,而是用鼠标点击,用举报替代思考,用审判替代对话。

胡适曾深刻指出:“容忍比自由更重要,容忍是自由的根本。社会上没有容忍,就不会有自由。”这一判断在今天依然振聋发聩。

当举报成为家常便饭,社会将付出怎样的代价?扼杀一切创新。

唐宋时期的中国,正因为文化上的开放包容,才能创造出璀璨的文学艺术成就。;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,正是因为对各种思想的相对宽容,才孕育了达·芬奇、米开朗基罗等巨匠。

相反,历史上每一次思想禁锢,都伴随着文明的停滞与倒退。

从郭德纲到六神磊磊:举报之风放大“寒蝉效应”

“创新”一词几乎必然与“试错”相连。只有当另类想法不再被认为“不着调”,试错成本不再高企,创新才会蓬勃生长。举报盛行的社会氛围必然导致自我审查的盛行,人人谨小慎微,创造力枯萎。

当郭德纲的相声需要担心每一个“伦理哏”是否会被举报,当六神磊磊的幽默解读需要提防被上纲上线,我们失去的不仅是笑声与思考,更是社会思维的自我退化。一个不能容忍讽刺与幽默的社会,如同失去免疫系统的机体,脆弱而僵化。

举报文化既有“温水煮蛙”效应,也有寒蝉效应,正在悄然改变我们的社会生态。当最后一只有不同声音的青蛙因举报消失,那锅温水也就成了思想的坟墓。

我们需要区分真正的违法乱纪与观点表达、艺术创作之间的界限。郭德纲的相声或许俗了些,但它是剧场艺术,有其特定的观众群体和语境;六神磊磊的解读或许牵强了些,但它是文学评论,充满反讽与幽默。

一个健康社会应当有足够的弹性容纳这些不同声音。大家应该记得武汉医生李文亮的那句名言:“一个健康的社会不能只有一种声音。”

当我们能够一起欣赏郭德纲相声中的市井智慧,品味六神磊磊文章中的历史隐喻,容忍不同审美趣味和观点立场,我们才真正走出了历史的死胡同,迈向一个充满活力与创造力的未来。

毕竟,文明的高度不取决于我们举报了多少不同意见,而在于我们能包容多少多样性。就像通过生物的多样性,我们可以欣赏这个世界的丰富多彩,而不是整齐划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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